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教了这么多学生，最担心参加学生组织的聚会，因为总有好奇的学生爱玩“猜猜我是谁”的游戏。一个学生跳到面前，天真地等老师说出他名字的时候是最令人紧张的。十有八九的情况是其他学生出来解围，说出这个同学的名字，场面才不至于太尴尬。不过，对于老师来说，我也经常思考，自己到底记住了哪些学生的名字，需要怎么做才能记住更多学生的名字。我记住的往往是交往比较多的学生，那些默默无闻交往少的学生经常是被忘记了。要想记住所有学生的名字，就需要跟所有学生有更多的交往。

2022年教师节前夕，我收到一个学生的微信，说她来北京学习了，希望能见老师一面表达感激之情。这是一名很腼腆的女生，她现在已经是一名人民警察。1996年7月小学毕业，10多年前第一次学生聚会时，她就回忆我对她的帮助让她找到了勇气，说我改变了她的人生。这也让我不断回忆起她说的那个场景：四年级时，我接手了她所在的班级。那时上语文课前都要听写，我就点了几个学生的名字到黑板前来写。点到她的时候一直没人上来，我就很好奇，其他学生开始用手指着她喊她的名字。此刻她的脸早已涨得通红，窘迫地坐在位子上不知如何是好。看到她这个样子，我想她一定有什么困难，就制止了其他学生，也没让她到黑板前听写。后来，我也经常注意到她不是特别积极举手，我就不点名让她在公开场合表现。也可能是感觉安全了，她的性格慢慢有了变化，学习进步了很多。就是这么一件对我而言极其平常的事，她认为改变了她。

教师节前，我收到了她远程操作送来的鲜花，还写了四句话：“为人师表，桃李天下，心怀皓月，渊源流长”，当我发到朋友圈的时候，我认为她可能把字写错了，就把“渊源”改成了“源远”。结果有朋友发现，这里面有我的名字，我才发现她写“渊源”的意图。这束花温暖了我的教师生涯，也了却了她多年的愿望。一束花，让我体会到为人师的快乐，也让我知道了为人师的内涵，那就是要为每个学生的一辈子着想，不局限于一时一事。

还有一名学生让我记忆深刻，虽然后来没有再联系，我还是会经常想起。她是转学到我们班的，是一个胖乎乎的小女孩。那时我要求学生每天写日记，她的日记语言很有特色，比如“我焦急得像拉肚子的人想上厕所但厕所有人一样”。我每次都对她的语言大加赞赏，这也让她有更多的奇思妙语。公开课上，我也比较依赖她的发言，因为她总有神来之语。可是，有一次读她的日记，让我震撼了。她大概的意思是，李老师每次上课让我们提出问题，解决问题，其实我们知道李老师需要提出哪方面的问题，虽然我们知道答案，还是会配合老师先提出问题。2001年，《全日制义务教育语文课程标准（实验稿）》刚印发，我就用自主合作探究的方式上课，收到的都是赞扬之声。而这个小女孩在日记中发出了不同的声音，这让我思考，怎么才能真正从学生的角度进行教学设计，应该在教学中提出什么样的问题。从那以后，上公开课时我就开始注意不再让学生提出浅层次问题。那时我懂得了，公开课、家常课不能成为分析的课，也不能成为表演的课，即使是学生单方面的表演也不可以。无论在北京还是到外地上课，我都是布置简单的预习，由原班教师带领去做，课前从不见学生。我更相信学生，相信真实的问题会驱动学习。

学生是充满创造性的，学校和班级都应该给学生提供创造展示的空间，以学生之间的分享促进他们水平的提高。阅读是学校的大事，让学生把阅读的成果展示出来才能促进他们更深入阅读。我在学校做校长的时候，积极推动学生的创作展示，让学生创编图画书，在学校的公共区域展出，作为学校文化的一部分。用学校的行为，促进尽可能多的学生投入创作中。

教师是学生成长的引路人，学生也是教师成长的引路人。教师对待不同学生的态度，本身就是一种教育。学生天赋秉性各有不同，所谓千人千面，教师首先要明白这是生命的本质，有活泼奔放的，就有安静腼腆的。世界的多样性往往会浓缩到一间教室里。明白了人的多样性，就要尊重多样性，教小学生如此，现在带研究生也是如此。我现在带7个研究生，他们各有各的学科背景，各有各的受教育经历，我要从他们的角度为他们的发展助力。顺应学生，施加帮助，教师做的多是锦上添花的事情。最好的教育是量身定制，而不是批量生产，这是大家都明白的道理。

教师要做学生成长的引路人，而不是背着抱着学生前进的人，也不是撒手不管任其发展的人。如何对待学生？我的经验是“抓中间促两头”，经常叫不上名字的人，往往是班级里表现得不够突出的人，这些学生是教师加一把劲就会有很大提升的人。教师应该把更多的心思放在这些学生身上，以他们的群体发展促进“头”和“尾”的共同发展。让全班学生成为一个整体，昂扬上进的班风学风是班级能够齐头并进的基础。

（作者系北京教育学院副教授、特级教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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